【见地】访谈 | 多角度看中国雾霾与治理(转载)
从多角度看中国雾霾与治理
过去三十年的经济发展“奇迹”给中国带来了许多积极的影响，许多问题也随之而来：环境退化和健康问题逐渐成为中国未来发展的新议题。严重的环境污染已然成为政府和人民群众的心头之患。
在今年和去年，我们向来自多个不同领域的专家们提了三个问题，企图从他们的答案中获得看待中国污染问题的多个视角。
采访专家
政府：一个大气环境质量管理处公务员的视角
大气环保管理司｜中华人民共和国环境保护部
学术界：一个教授的视角
封教授目前在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任职。封教授曾担任中国软科学学会理事，并在中美创新对话、电动车百人会等政府间对话机制和国内组织中担任中方专家和首席专家等角色。中国工业科技发展进程中的政治经济话题是封教授的主要研究领域。
健康：一个医生的视角
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
环境：一个环保人士的视角
气候和能源问题专家｜绿色和平
社会：社会活动分子的视角（2017年2月18日）
马女士 ｜正在为她的权益斗争的代替工人
采访
到目前为止，中国空气污染问题的现状和近来的趋势是怎样的？
政府：近年来中国的发展和现代化进程都在进步，和许多工业化国家一样，我们也在经历严重的环境退化。自1980年来，政府已经成功施行了多种控制污染的措施和政策。从2013年开始，雾霾成为了绝对优先治理的对象，空气中有害物质的数量近年来已经显著减少。中国一线城市的空气质量也一直在改善，尤其是在2015年，我们实施了一系列不同的政策，我们加大对替代能源和相关研究的投资，我们关掉了许多污染排放量大且低效的工厂，发起提高环保意识的活动，加强了污染控制措施，并且在大城市实行限行政策。我认为这些都是巨大的进步，但确实现在的空气污染情况没有被控制到最理想的状态。我们还需要继续努力。
学术：空气污染防治政策一直在改进。政治话语也更多强调环境政策，但只局限于那些和经济体增长或经济利益无关的政策。寄全部希望于技术官僚而无视社会政策的选择也十分普遍。尽管我们需要技术创新，我们更需要社会和政治政策去推动改变和创新。比如北京到2017年本应该减少25%的PM2.5，但现在数值还是比目标高了好几倍。
健康：尽管社会已经十分努力，现在的情形还是十分严峻的。珠三角、长三角和京津冀地区每年有30%的死亡与空气污染相关。仅仅在保定，每年就有超过三万例死亡由吸入过多、过长时间的雾霾造成。2013年，全中国估计有550万人因雾霾而英年早逝。今年年初，PM2.5的等级达到了2013年的水平，PM2.5和更小的颗粒物是空气污染中最危险的部分，空气污染中还有各种各样危险的化合物。短时间接触这些物质可能导致呼吸困难、眩晕、头痛和过敏反应。长时间的接触会导致各种呼吸系统和心血管疾病、神经系统疾病和癌症，尤其是肺癌。有研究表明，仅仅是空气污染一项就使中国的预期寿命减少2年。
环境：近五年来，政府已经在更多优先考虑空气污染问题了。因为燃煤企业和气候的原因，中国北方大多严重受到雾霾影响。冬天的时候很多家庭靠燃烧煤炭来供暖。尽管人们已经很努力地去改善，空气污染问题依然很严重。90%的中国城市空气污染程度超过了政府规定的可接受范围。诸如健康相关的经济损失在2013年一月这样雾霾严重的时间达到了230亿人民币。以上海为例，在2009年因健康问题导致的损失估计有24.6亿人民币。而且有研究表明污染会打击农业和股市。
社会：实话说，我不怎么在乎雾霾，我没有因此得病，哪怕我每天都在户外工作。人们都说中国的雾霾太严重了，但从90年代起就这样，这不是最近才有的问题。但是近年来政府一下子强制关掉了很多工厂，将近6000个北京及附近地方工人下岗了，政府有帮助他们找工作，但是哪里能找到6000个新工作呢？下岗工人们就散落在北京城里，我两年前也变成了他们中的一员。我在居民区做园丁和照顾老人将近二十年，然后被两个煤炭工人顶替，那时候我发现，我和小区的合同没有法律效力，拿不到一点补偿。然后我认识了一位很好的律师，介绍我加入了北京工人权益联盟。从那以后，我就开始和前煤炭工人们一起维护我的权益。
治理雾霾的过程中有哪些主要的障碍，挑战和问题？
政府：首先，每一种环保和污染防治政策都会带来经济成本，总要有权衡和妥协。排放绿证交易体系和“绿色GDP”都是解决我们遇到的问题的好方法。
第二，雾霾问题也是一个复杂的化学领域的问题，不仅仅是减少污染物排放这么简单。空气污染的严重程度受很多因素影响，比如气候变化，天气状况，究竟是哪几种污染物的结合，还有资源情况和当地相关部门的执行力和权力。在中国西部地区的很多地方，我们的控制还不够力度。这些情况都会随着 的反腐政策得到改善。我们非常欢迎领导人们能继续支持我们攻克这个雾霾问题，促进各部门之间的协调和组织。
学术：一个长久的雾霾治理方法将会是复杂的、跨学科的，因为它涉及了环境科学、政治、社会学和经济学。但是这个方法看起来不大可能出现。
首先，雾霾的测量非常复杂和备受争议，不仅仅是科学数据会相互矛盾，它还是一个政治问题。为什么污染程度的上限和测量方法在不同的城市都不一样，哪怕医学上的标准是统一的呢？一个主要的原因就是不同的污染物来自不同利益集团。一方面许多低效率、高污染的国有企业还在继续经营，另一方面规模小、权力小的私有企业被迫关停。很多政策还带有人群歧视，北京的限行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我相信这个政策应该被应用在每个人身上，无论他的户口在哪里。还有些人在接触污染源和应对政策影响的方面更加弱势。
第二，我们不可否认在环境政策和经济政策之间有一定程度的妥协，至少在短期之内如此。中国经济仍然高度依赖煤炭和其他化石能源，长期来看，我们需要更多使用可持续能源。中国政府至少认同了这个观点，并且比其他国家的政府更多地投资新能源行业。而且，官僚架构使空气污染防治政策无法被重视，比如环保部无法左右汽车产业的规定，而两者的目标一个是改善市场情况，一个是改善环境可持续性。政府需要阐明和分配责任给适当的执行者，并且促进各部和下属部门之间的合作关系。比如，环保部和发改委之间的沟通与合作就很重要。
健康：我对政治并不熟悉，但我想一个主要的障碍就是我们把重点放在经济增长而不是环境与健康。这或许对中国现阶段发展是合理的。我想中国政府会担心：“如果所有污染的工厂都关掉了，那些工人该怎么办？”。在中国有一份工作是很重要的，因为我们还没有像欧洲国家一样完善的社会保障体系。我还觉得我们一直在试着承受问题而不是解决它，我们教人们怎么和雾霾共存。其实我会想那些靠雾霾产生的需求赚钱的人，现在已经有生产防霾口罩、空气过滤器和药物的产业，如果雾霾问题短期之内得不到解决，就会有很多人在这些产业中，当再也没有雾霾的时候，他们就要重新适应了。这听起来很讽刺，但也是一个问题。
环境：人们缺少环境意识和能力。农民依靠烧煤来取暖，人们买不起货车尾气过滤器，小型污染企业得不到资金支持去符合标准和规定。同时，大企业通过贿赂继续污染空气而不受处罚。人们关心赚钱多于关心健康与环境，而且除了严重雾霾那几天以外，空气污染是平时看不见摸不着的，人们也不会马上受到影响，意识不到它的长期威力。
社会：我觉得政府已经意识到我们的问题了。平衡我们这些工人的幸福和好的空气质量是很难的事儿。如果毛 还活着，我会全心站在工人这边，然后鼓动大家一起改善空气质量。
你对雾霾治理的发展有什么预期？
政府：中国将会继续改善空气质量并且平衡这个过程和经济目标的实现。我们的五年计划中阐明了解决环境问题对人民的重要性和优先性。过去几年中我们已经可以看到中国政府持续不断努力去解决环境问题。我们也可以看到中国人的环境意识不断加强。所以我对中国能打赢这场和雾霾的战斗还是有信心的。
学术：我不会试图预测中国的未来，因为每个尝试这样做的学者都失败了。中国的未来受领导者个人的影响，而个人是很难预测的。但是，无论谁当权，历史证明，当污染变成危机，人民忍无可忍的时候，污染就会被解决，但是到那时成本就非常高了。
雾霾严重影响了生活质量，中国因此正在失去一些精英。环境问题，包括空气污染，是受教育程度高的富人们离开中国或者留学后不再返回中国的主要原因。但是很多年轻人也对中国能够解决空气污染有信心，认为只是需要给这一切一点时间。
健康：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成功改善空气质量，给中国人一个绿色的环境。没有人想要呼吸雾霾，煤炭工人不想，领导人不想，他们的家人也不想。我认为随着中国经济发展，人们不再为贫困担忧了，优先级将会转移到其他的价值上。
环境：环境污染的问题从来都是一个：人们漠不关心，直到事情变得非常严重。在中国，雾霾开始变严重了，尤其是对于中国城市中产阶级来说。我相信中国能解决空气问题。我甚至认为中国的政治制度会使中国在实施雾霾治理政策时比其他国家更有效率。
社会：中产阶级和富人和工人还有其他像我们这样的担心的事情是不一样的。但我认为 站在我们这边，而且会遵守诺言，给我们每个人一个好的工作。他也有能力有朝一日打赢这场抗霾之战。
与本文内容相关的文章：
0 留言